旅貓日記  

人無法選擇生命的開始,但卻有機會選擇結束的形式,這過程中結束或許並非重點,在人生旅途中,那些邂逅、交流與深深烙印在記憶上令人永誌難忘的共同回憶,不論長短、遑論喜悲,都是彌足珍貴的寶藏,也是這趟旅行的意義之所在。

日本作家伊坂幸太郎,曾以已故作家太宰治的遺作《Goodbye》為架構,臨摹出結構神似,但卻更富含隱喻性的動人作品《再見,黑鳥》,書名的黑鳥,指的是惡運及不堪回首的往事;太宰治的再見,告別的是過去遊戲人間的無緣戀人,伊坂的再見,則是在告別每一段看似荒誕無厘頭的戀情中,見證重溫那生命中情真意切的美好回憶;太宰治的作品,無賴是精隨,情境設定的荒謬是為了凸顯人生的惘然與徒然,而伊坂幸太郎的創作手痕,則是在卡夫卡似的情境中注入歡樂與希望的元素,想要強調的是縱使人生有多不可掌控,心境卻操之在己,何樂而不為;我喜歡伊坂幸太郎在《再見,黑鳥》中,對於人生的詮釋:面對未知及充滿恐懼的未來,唯一的救贖與勇氣之源在於過去生命中的美好回憶,即便離別是必須的,但只要生命中曾經投注過任何美好的初衷,幸福與溫暖的力量就可以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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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獨有偶的,2013年日本最受歡迎的女作家”有川浩”的作品《旅貓日記》,其實也有著極為相似的情境設定:故事描述愛貓成痴的男子宮脇悟,因緣際會的結識了一隻尾巴像鉤子形狀的公貓,溫柔的悟一步步取得了公貓的信任,在一場意外中,無微不至的照顧也讓野貓雖不情願但勉強的被馴服成為了家貓”奈奈”,看似溫馨的結局卻只是故事的開端,原因在於悟因某特殊原因,無法繼續飼養奈奈,於是一貓一人就像公路電影般地展開了尋找新飼主的旅程,在一段段清淡得猶如安達充的漫畫般,充滿了留白、餘韻及帶點淡淡哀傷感的託付過程中,讀者、奈奈,及書中所有與悟有交集的朋友們,都明白了即使必須離別、即使旅程中的回憶交集僅僅只是生命中的吉光片羽,但過程中激盪出的喜怒哀樂,卻都已烙印在每個人的記憶深處裡,深深的改變了每個人的心境與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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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從兩個懸念及四個體會來解讀這本看似溫情,但結構及寓意卻複雜深刻的旅情小說

首先,是兩個懸念,第一個懸念是為什麼?
在故事的前三分之二,讀者共同的疑問會是:從小就愛貓成痴的悟,為什麼須送走幾乎跟他相濡以沫的愛貓奈奈?有川浩不急著回答讀者的疑問,而是花了極長的篇幅來描述悟與奈奈間,細膩、溫婉,且從貓的擬人角度來看,帶點孩子氣般的頑皮慧頡與依存信賴;開啟旅程的原因並非故事的重點,藉由旅程倒帶悟的人生,讓讀者親眼目睹悟這樣一個看似不幸,但內心卻又知足感恩的人,如何的與有緣的旅人們相互影響,讓不同開展的人生更為堅強、無懼無畏,才是有川浩勾勒這個故事的重點。畢竟到頭這一身,難逃那一日,從宏觀的角度來看,人生終有時,長短幾無差,與其計較長短,不如如同奈奈般的好好的感受領略旅途過程中的美好景致,並讓感動與記憶永存於續行旅人的心頭之中。

第二個懸念是為什麼不?不被期待的生命為什麼不怨懟?
隨著悟的倒帶人生回到了故事的起點,我們看到了悟的人生總想尋求對許多人來說可能是極其平凡的幸福卻總不可得:想見愛貓需上演逃亡情節、好不容易馴服的新貓卻也得拱手讓人,悟的人生,從不被需要開始,鋪陳了總是需與所愛的人分離的黑色調命運,但在每一段的人生旅程中,悟卻選擇將這些黑鳥般的人生放一旁,繼續以知足感恩與隨遇而安的心境面對一段段總是突如其來的人生插曲,並持續的猶如發光體般的以光能熱能影響周遭的人事物;怨懟改變不了既成的事實,不被需要的人生開始並不代表人生必須要以同樣的形式作結,既然生命從頭到尾都充滿了意外與不可控,不如好好的在其中尋找溫暖與相互依存的正面能量,才能讓風風雨雨的旅程不再冰冷,從心暖起。奈奈與悟一同見証旅程終點那道風雨之後的雙彩虹,是悟與奈奈眼中最美麗的色彩與景致,我想,也是有川浩想為悟這陽光般的人生定調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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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悟的正面能量又是如何的影響了這個小王子星球上,與之交錯的人們呢?悟帶給這些友人那些體悟呢?

  • 悟勇於追求所愛事物的勇氣與執著,讓幸介明白了為了保護心愛的人,要勇敢的挑戰權威,大膽的突破既有框架,隱忍與安於現狀不會讓人更幸福,唯有為愛勇敢才能緊抓住幸福:幸介從悟身上學到了勇敢為愛
  • 從小得不得父母疼愛的天生農夫吉峰,看到了有著更為悲慘境遇,但卻始終樂觀開朗的悟,吉峯沒有了自怨自艾的立場,在理應乖僻孤獨的歲月中不再孤獨,悟讓對生命始終覺得無所謂的吉峰明白了專注投入與揮灑熱情的美好:吉峰從悟身上學會了不怨懟,將力量花在自己可以掌控的幸褔之中,即使追求的只是平淡小小的幸福,也可以很滿足快樂
  • 青梅竹馬的杉與千佳子,在與悟邂逅後,杉雖然被逼得需耍點小心機來爭取所愛,但過程中也讓杉強烈的感受到隨時可能會失去所愛,因此更加的體貼千佳子,悟讓杉感受到如果不珍惜所愛、讓自己成為一個更好的人,幸福隨時都有可能消失,悟讓杉明白了幸福是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爭取得來的
  • 悟的阿姨法子,除了從悟身上見證了生命的正面力量外,也明白了有時候為了愛,是必須做出犧牲與改變的,悟讓法子明白了沒有不被需要的生命,人被需求的強度,是由自己的心境來定義與決定的,換個角度來看世界,接受新的事物,人生隨時都可能翻轉,也會有全然不同的心情及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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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帶點感傷的生命巡禮,藉由自視甚高、有點矜持,但終被暖男給融化俘虜的貓咪奈奈來回憶檢視;貓咪的形象其實也可以解讀為生命中想要擁有與珍惜的事物,生命的奇特之處就在於,當你想要擁有幸福時,即使再微不足道,有時候就是這麼的難如登天,同時,即使擁有幸福,也隨時都有可能必須再見分離,遇見幸福難,但要告別幸福更是難,面對不可測的生命,凡人能夠做的就是忘卻過去的悲傷,懷抱其中快樂幸福的成分,讓這些溫暖正向的力量導引你繼續在人生路上前行,回首來時路,蕭瑟與否是可以藉由調整視角來決定的,同時,即使旅人們可能隨時會被迫提前中止旅程,只要曾經走過,足跡與身影就會留存,永誌難忘於每個曾經曾激盪出火花的旅伴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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