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門那邊  

黃舒駿的經典歌曲《戀愛症候群》告訴我們,戀愛可能是一種病,海涅斯的《誰在門那邊》則告訴我們,那種始於生物電流的佔有式愛戀,不是可能,而是絕對是一種病,這種病還極端的危險與致命。

世間男女的愛情有勝數不盡的形式,含蓄點的有深情守護與愛在心裡口難開的《我可能不會愛你》、《大鼻子情聖》(Cyrano de Begerac),浪漫一點、心靈契合多一點的有《愛在黎明破曉前》(Before Sunrise)、《西雅圖夜未眠》(Sleepless in Seattle)、《電子情書》(You've Got Mail)、靈肉交織無法自拔的有《愛你九周半》(9 1/2 weeks)、《巴黎最後的探戈》(Last Tango in Paris)、《鵝毛筆》(Quills)、《羅丹與卡蜜兒》(Camille Claudel)、帶點犯罪的毀滅式愛情有《英倫情人》(The English Patient)、《閃靈殺手》(The Natural Born Killer)、《遠離賭城》(Leaving Las Vegas)。

S01.  

綜觀以上的愛情經典,形式各異,但或許歸納起來都個共同點,那就是”執著”與”迷戀”;雖然有所謂的一見鍾情或一夜情的存在,但在心理學上來說,迷戀都是一種不斷正向增強機制所導致的結果,多一點肢體接觸,多一點彼此生活圈的涉入,多一點生活上的依賴與分工都會強化這種迷戀的程度,過度的迷戀所導致的依賴與不可或缺也造就了所謂偏執與佔有慾;所以我們看到了在熱戀階段,愛侶們如膠似漆的分不開,每一刻都想依戀與膩在一起,連一天看了什麼、吃了什麼、跟誰碰面,聽別人說了什麼話都想知道、也看到了情人眼中容不下一粒沙,他人都存在都變的多餘,即使身處人潮洶湧之處,也如同舞台聚光燈般的,眼中看到的只有極度聚焦的彼此、通常對身陷愛河的人來說,時間也會變得模糊,相處的時間總嫌時間太短暫,獨處的等待則像是天長地久般的漫長,這種想要時時刻刻膩在一起的慾念不斷的強化彼此迷戀的程度,不過,就像黃舒駿所形容的,這些增強機制都像濾過性病毒一樣,隨著時間與悸動的常態化,患者的症狀終究都會變淡或減輕,熱戀變成細水長流或如同家人般的情感、我想了解你的內心世界變成婆婆媽媽的閒話家常、分不開的黏膩變得需要多一點自我放空或喘息的空間;這些,是絕大多數正常人的戀愛症候群,但是,總是有人病得不輕且無法痊癒,始終堅持到底、偏執到底,想要把愛侶跟自己合而為一,無法忍受一絲的失控及任何形式的自由空間與背叛,《誰在門那邊》,講述的,就是這樣的病人,在旁人看來,的確偏執與恐怖,但對當事人來說,或許是無法自拔、身不由己的迷戀,不過這樣的迷戀,對於另一方的當事人來說,其實卻是逃不掉也揮之不去恐怖噩夢。

戀愛症候群  

《誰在門那邊》的劇情,描述起始於生物學上的荷爾蒙相吸的戀曲,因為偏執的恐怖情人”李”,病態的想要控制原本縱情於夜店的女主角”凱西”的生活,從而展開一段猶如貓捉老鼠般的變態心理控制劇,對凱西來說,李的吸引力來自陌生不可測的神祕感及生理上的吸引,其實對於李這個人的內在其實是相當陌生的,但李卻一步步的滲入凱西的生活圈,藉由孤立凱西,來取得關係上的主導權,每個凱西的朋友都覺得在兩人關係中,是凱西虧欠李太多,是凱西太過任性不該辜負李這麼深情的守護,而凱西,雖然隱約覺得這段關係有點變調失控,但卻因為李總是在失控與暴力的行為後顯露出悔恨與內心溫柔脆弱的一面、加上朋友總是不斷的勸誘,在一時心軟之下,凱西喪失了結束這段變態關係的契機,李想要完全控制凱西的行為也不斷的變本加厲,也造成了最後幾乎無法挽回的重大家暴與心靈創傷。

就像許多社會新聞中常常提到的,有時候心軟與一時的縱容,其實多多少少強化了施暴者的扭曲心靈,認為這些行為是合理與能夠被接受的,所以在兩人的關係之中,其實需要不斷的磨合與溝通,無法接受的關係與互動,需要明確的表達自己極度排斥的立場,否則,一待這些暴力與控制性行為在默許與不作為下得到增強後,往往會變成一種理所當然的錯誤習慣,從而演變成徹徹底底撕裂彼此關係的暴力事件,當走到這一步,這已無法稱之為愛情的變態關係就無法再回頭與修補了。

個人覺得《誰在門那邊》,跟很久以前茱莉亞羅勃茲主演的一部電影《與敵人共枕》(Sleeping with the Enemy)實在是好類似,在電影中,茱莉亞羅勃茲看似完美多金的老公,其實是有著暴力傾向的變態情人,經過精心設計的詐死後,羅勃茲逃離了老公所構築的籠牢,在新的環境中,展開隱姓埋名、又迴避愛情的生活;而當邂逅了真正對的人,準備敞開心胸,接受新一段正常的戀情時,恐怖的老公居然找上門來,逼得羅伯茲堅強的鼓起勇氣、運用智慧來對抗這個恐怖的怪物;整部電影的結構跟小說《誰在門那邊》相較,實在是很神似,不過小說《誰在門那邊》在描述女主角凱西因暴力行為而罹患了強迫症與恐慌症,導致每天都必須要花數個小時來不斷的反覆檢查家中每一個門窗的鎖,確認暴力男友沒有再闖入自己的生活空間,那種絕望無助與明知毫無幫助但卻不由自主的想要藉由一些重複行為中的規則與秩序感維持基本生活的能力,這種藉由重複行為建立生活秩序通常只會發生在幼兒身上,而一個活生生的成年人,可以因為家暴行為導致生活的能力幾乎退化到童稚時期的程度,實在令人感到動容與不忍,起始於愛的關係,最後卻幾乎造成了另一方無以復加的傷害,甚至徹底封鎖自己的心靈;愛情,或許真的是一種病,而既然是病,就會有些人病得不輕,甚至留下無法痊癒的後遺症與傷口了。(日本作家哲原一的作品《逃亡者》,其實對於家暴婦恐慌式的心理狀態,也有著極為深刻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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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雖然有點過於天馬行空、雖然很多讀者可能無法認同,但是浪漫一點來想,《誰在門那邊》中,暴力男友李那種佔有慾與控制心理,其實在溫德斯1984年榮獲坎城金棕櫚獎的電影《巴黎德州》(Paris, Texas)中,也有個頗為類似,但卻更為內斂深沉的描述:電影中喪失五年記憶的落魄男主角Travis帶著首次見面的親生骨肉橫跨美國東西部展開一段漫長的尋根之旅,在歷經千辛萬苦的旅程後,終於在某鄉間的情色表演場所中,找到了小孩的親身母親Nastassja Kinski,透過無法看透的玻璃窗,背景流瀉出Ry cooder哀傷空靈的電吉他樂音,Travis娓娓道來一段充滿佔有慾式的愛情,這段對白大概是影史上極為特殊,長達八分多鐘一鏡到底、純粹以深情口白支撐,但是卻張力十足,緊緊的揪住觀眾的心之影像片段了:『兩個相愛的男女,雖然有著極大的年齡差距,但卻深愛著彼此,連去逛個超市,都是充滿歡樂的冒險,男人無法忍受與女孩片刻分離,只能辭掉工作,女孩為了家計,開始上班,此時男人開始疑神疑鬼,因為女孩青春美麗,他覺得女孩去上班會有很多誘惑,在看到外面的世界之後一定會棄他這個中年男子而去,於是男人故意縱情酒色,來測試女孩是否會忌妒,因為忌妒,代表著女孩仍深愛著他,但女孩只是擔心,並沒有忌妒;之後女孩懷孕了,男人覺得這代表女孩對他的愛,於是他戒了酒,找了份工作,他開始認真的想要位女孩構築一個真正的家,但女孩因為年輕,得了產後憂鬱症,她覺得男人讓她懷孕是為了綁住她,小孩的哭聲讓她抓狂尖叫,縱使男人如何耐心的對待、給她任何物質的東西、帶她上館子,都無法安撫與滿足她;於是,男人重拾了酒瓶,開始放浪形骸的生活,美好的家成了變調的惡夢;有一天女孩告訴男人,她夢見自己赤腳奔跑在無邊無際的高速公路上,男孩覺得這代表女孩想要逃離,於是他綁了鈴鐺在女孩腳上,只要女孩夜裡想逃,鈴鐺就會響起;在過了一段禁錮的生活後,有一天晚上男人醒來,發現自己身陷火海,他急著搜尋生命中最深愛的兩人,只發現塞了襪子的鈴鐺,男人於是逃出火海,知道了女孩已經逃離而去,他不顧一切的往前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失去意識為止.....』;我個人好喜歡這段獨白,兩人當初如此相愛的純真美好,因為想要佔有的慾念、忌妒與病症,可以變質到如此深刻的彼此傷害,甚至不惜拋棄一切遠走天涯的逃離,真是一段好令人心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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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是種病,每個渴求將自己拼湊成更為完整的人都有機會感染,在愛情的漩渦之中,想要佔有對方的慾念其實也是必然會生成的元素,如何在愛情的病毒感染中,保有輕微的症狀、一點點微溫、一點點失控無力,可能會很美,也或許可以找到真正的幸福,染病的人也可選擇將這些病菌轉化成類似疫苗的東西長存心中,與自己的身體融為一體,在不影響正常生活的前提之下又具有抵抗力,是一種智慧、是一種機遇,也是讓兩人世界長保愛情鮮度、讓情感不因過度的慾念走調走味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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